吴邪中心 天雷黑花

© 吊吊茹
Powered by LOFTER

月饼的滋味

瓶邪/张起灵

-

吴邪已经在张起灵身后说了一路,张起灵注意到自从吴邪追上他以后吴邪就很少休息,有时候自己中途打盹醒来,发现吴邪还在睁眼盯着他,仿佛稍一不留神,他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样。

张起灵没有什么反应,他知道自己也给不了什么反应,他或许在某一瞬间想告诉对方,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盯着我,既然你已经追到了这里,我也不会再把你如何。

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。

一路上张起灵没怎么吃东西,他需要赶时间,张起灵的肚子叫了,但张起灵其实并不需要吃东西,吴邪问他:“你不吃东西吗?”张起灵没有反应,一直往前走,吴邪在后面跟上来,张起灵听见吴邪把背包拉开的声音,然后是塑料纸声,吴邪撕开了一袋压缩饼干往嘴里塞。

吴邪问:“你不吃吗?”

张起灵摇头。

“好吧。”

就是这个由头,吴邪想起了什么,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他吃过的好吃的,张起灵发现吴邪其实是一个极其富有描述力的人,还很有文采,可以把许多东西描绘的绘声绘色,很有诱惑力。

比如吴邪说,月饼,你吃过月饼吗?月饼是个很稀松平常的东西,但是我吃过的那个月饼你绝对没吃过,太好吃了,太他妈好吃了,是我奶奶的手艺,黑芝麻馅,龙井莲蓉馅,保证你这辈子没吃过那么香的月饼,小哥你吃过月饼吗?张家给吃吗?那个月饼,一掰开,馅软的恰到好处,一定要吃带点热的,馅刚做好的时候,黑芝麻特别香,糖不用太多,再用一搪瓷缸的茶送下去,好吃。

吴邪说着,狠狠咬了一口自己压缩饼干。

张起灵忽然停下来看了他一眼。

吴邪被他这一眼看愣了,压缩饼干噎在嗓子眼里,噎的他直咳嗽,吴邪拧开矿泉水,吴邪乐,说:“怎么着?是不是想吃了?特好吃,你现在要是想吃,我立刻带你回杭州,把我奶奶请出来给你做他几十个,你敞开肚子吃,吃不完带回张家给你亲戚吃。”

张起灵没有说话,张起灵心里有一股冲动,他想问问吴邪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要去干嘛。或许是他在楼外楼里没有和他说清楚,张起灵,叫这个名字的人,是准备去长白山赴死的,或许不一定会死,但他不打算出来。

他走遍了这世界上几乎每一个地方,他经历过了常人无法承受的任何苦痛,为了一个使命,一旦使命完成,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做自己,而意味着他自我意义的消失。

所以他决定离开人世,人世之外有一个地方叫终极,那个地方可能好,也可能不好,但人世对他已经没有意义。

吴邪你明白吗?

张起灵是完全可以把这番话说出口的,吴邪一路上在说——“我不能眼看着你去送死!”他知道吴邪不清楚自己真的准备去死,“死”在吴邪的定义里是一个痛苦的形容词而已,死还是生,吴邪不懂,这种有计划的解脱,有计划的离去,带着责任的自杀。

吴邪眼里带着期盼看他。

张起灵又没能说出口。

张起灵始终没能说出口。

你吃过这个吗?你吃过那个吗?

你看过这个吗?你看过那个吗?

你听说过这个吗?你听说过那个吗?

我操,你他妈倒是说句话啊。

算了……

你吃过那个吗?你吃过这个吗?你饿吗?要不你吃点这个?我说你送死也得讲基本法吧?饿死也太窝囊了吧?

张起灵停下来看吴邪,吴邪丧气了。

吴邪搓自己的脸。

张起灵说:“你走吧。”

“走,”吴邪说,“继续上山,小爷今天送佛送到西。”

“休息会吧。”张起灵说。

“还有饼干吗。”张起灵问。

“有有有。”吴邪递给他。

吴邪和张起灵坐在篝火边,两个人一言不发,张起灵知道吴邪的体力几乎已经透支,但他还是在篝火边陪着他,张起灵透过篝火看吴邪,这种看不是一种看,不是一种打量,是一种凝视,张起灵在企图用目光传达一些东西,比如,他不再想去死。

张起灵曾经以为,他唯一可以操纵自己命运的方式就是死去,而且他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任何人可以在他决定去死的时候阻止他,就像他决定杀了谁谁也不能阻止那个人被杀一样,但吴邪做到了,吴邪用一种顽强的方式,阻止了张起灵对死的向往,这种阻止里面甚至蕴含了一种更为深刻、更为悄然的情感,而他们都没有意识到。

如果张起灵没有这一眼篝火边的凝视,或许没有人会觉察,那种黑色里面有种令人心痛的缱绻,缱绻里映出的人性是那样疲惫,那样固执,那样顽强,那样善良,他困的头一点一点,像鸡在啄米,啄的张起灵心有些痒。

吴邪把烟找出来提神,张起灵凑过去点了一根。

张起灵想,他其实是欠了吴邪一条命,虽然他不觉得这条命有什么金贵,这是一条让他自己厌倦的命,是一条沉重的命,只有在吴邪这里,他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轻巧。

轻巧,如同吴邪讲她奶奶叩月饼的姿势,如同吴邪讲温热的茶吞下喉咙时喉结的舒爽滑动,如同被精巧器械吃空的赤红蟹壳,如同巨大的芒果核,面汤吃尽后的青花碗,如同一块注满空气的棉花糖,如同这一路的雪,如同吴邪。

张起灵忽然没有了计划,所以他说,“十年之后。”

一个完整的数字,一个随意的数字,一个看似神秘实则随口一提的数字,一个他想让自己试试能不能活下来的数字。

十年,是遗忘与被遗忘的边缘,张起灵第一次想被记得,但他怯懦了,所以他说十年,即便被忘记,那也有情可原。

吴邪说:“十年?”

张起灵回:“十年。”

吴邪问:“你要是不出来怎么办?”

张起灵把手放在吴邪的头上,缓缓地,做出了抚摸这个动作。张起灵想问你会来吗?你真的会来吗?但他一如既往地什么也没有讲。

他把额头抵在熟睡的吴邪的额头,是吴邪描摹的,月饼馅出锅放凉后的温热。

等我。救救我。

-END

评论 ( 124 )
热度 ( 3086 )
  1. 共6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