邪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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拜完佛,霍秀秀站在寺庙的屋檐下看那场雨,雨从零星至瓢泼,在栗子叶之间飞奔而下,击打出涌动的声音。
她打着伞走出了院外,院子中央是一鼎香炉,香炉旁是一棵巨大的银杏树,一个小和尚站在树下。
霍秀秀问:“小师傅在看什么呢?”
小和尚说:“看姻缘。”
霍秀秀抬起头,银杏树叶之间挂着无数红绸,许多红绸上的墨汁已经化了,红色吊在绿树之间,有近乎虔诚的萧条。
她眨了眨眼,又问小和尚:“小师傅的姻缘是怎么看的?”
小和尚回:“看风雨就是看姻缘。”
霍秀秀说:“我也在树上系了一条,小师傅能不能帮我看看?”
暴雨中,香炉里的香袅袅燃烧,小和尚从香雾仰起脸,他的眼神清澈柔和,没有任何锋刃,他静静地看了一会,回过头去看霍秀秀。
“施主,”他说,“你没有系。”
霍秀秀没说话,也抬头看了一会,雨把她的荷花袖打湿了,她的脸在水汽中接近透明,霍秀秀伸出手,是一双大小姐的手。
“我的姻缘线断了。”她轻声道,“一直是断的。”
小和尚回过头,握住她的手掌,小小的手指在姻缘线上划过,“施主,”小和尚脸色平静,“师傅告诉我,有些东西断了,代表‘无’,可师傅又说,‘无’不代表没有。”
“我说给你听,可我不懂。”小和尚问,“施主懂么?”
霍秀秀愣住,她把手掌合起来,锁住那条姻缘线。
“无不代表没有。”她念。
“我不懂。”她说。
此时此刻,霍秀秀身在暴雨之中,而吴邪远在飞雪天内,霍秀秀再度仰起脸看那棵姻缘树,吴邪捧着一杯酥油茶坐在门槛前,他们都握着些什么东西,一些往事,霍秀秀没在想,而吴邪记得。
酥油茶的温度从掌心中透过来,仿佛多年前茶馆里霍秀秀塞给他的那只手,小而软,温暖如雀。
一片雪落在吴邪的手上,化成霍秀秀指尖的一滴雨。
“无,”霍秀秀默想,“吴。”
“好像有点懂了。”她微微挑开嘴角,眼眶却像被打湿的红绸,一点一滴地湿润起来。
真讨厌。